第二十章锋芒初露震群魔

蔡薇薇匆忙一瞥，元清巨匠又合上双目，幌身掠出，已见灰袍道姑在两名体形高瘦，穿戴及膝黄褂，腰系银龙的老者围攻下，已是险象环生，端木世良退身林边，休息不已，她娇声喝道：“好不要脸。”娇躯一掠，掌随身出，叩向令狐祺天庭。

高手相斗，眼观六面，耳听八方，令狐兄弟早见一位美艳若仙的姑娘出洞。但对她那闪电般的轻功，也是一惊，令狐祺反手一掌，硬架上去，两掌一接，蔡薇薇身形一滞，令狐祺却退步一步，心惊之极，凝目一望蔡薇薇，忽然峻声道：“老二。”

令狐佑连劈两掌，逼退灰袍道姑，回头道：“什么事？”

灰袍道姑见他漫不尽心之态，凭她骄傲个性，如何忍受得住，暗暗骂道：“老鬼找死。”

玉钩倏出“碧霞钩法”的绝着“残红一抹”，但见碧光一闪，已递至令狐佑胸前，右手拂尘一倒，疾戳令狐佑“左期门”的要穴。这两招诡奥凌厉，令狐佑功力虽高过对方，大意之下，也闹了个手忙脚乱。总算他身具一甲子以上绝顶功力，危急中，真气一提，纵身跃退，“嘶”的一声，他虽毫发未伤，前胸衣裳，已被钩破。

灰袍道姑收钩卓立，晒然道：“老鬼，知道厉害了吧？”

令狐兄弟，绝代凶人，哪里忍受得住，怒极反笑、连道：“好，好。”阴笑中，右臂一抬，一阵劈拍声响，霍地暴长半尺，一步步走向灰袍道姑。

灰袍道姑暗道：“通臂魔掌。”心中警觉，玉钩斜举，凝然不语。

忽听令狐祺沈声道：“老二，正点子在此，再有天大的事，也先搁下。”

令狐兄弟，脾气何等狠厉，照说既已决心报复，焉肯中途作废，不寻常的是，令狐佑闻言之后，霍然收功，发还令狐祺身旁，也望向蔡薇薇，道：“老大，这丫头姓蔡？”灰袍道姑暗暗松了语气，她自知功力不及令狐兄弟，岂敢容易挑战。

蔡薇薇忽以“传音入密”朝灰袍道姑道：“先辈，请你守住洞中好么？”

灰袍道姑虽杀机大减，对她犹惑不怿，怔了一怔，也传音道：“你不怕贫道对洞中人不幸？”

蔡薇薇道：“我知道先辈是阮姐姐之师，你就不能看在阮姐姐面上么？”灰袍道姑忖道：“给她猜到这可不好动手了”，沈吟不语。蔡薇薇又传音道：“先辈，我公公在替龙哥华云龙驱虺毒，你帮帮手吧。”

灰袍道姑听她软话相求，不觉慢慢走向洞口，口中却冷声道：“你公公是谁？时光要几多？”

蔡薇薇知她已然应允，焦灼的芳心，略为一宽，道：“我公公是出家人，法号上元下清。”语音一顿，道：“大要还需求两个时辰。”

灰袍道姑未听过元清巨匠之名，但由蔡薇薇功力看来，定是绝世高人，退立洞口，又听蔡薇薇道：“先辈法号能否见示？”

灰袍道姑怔了一怔，冷然道：“贫道并无法号，野狐禅仅仅。”顿了一顿，又道：“你专心对敌，少言辞，这两个老贼是东郭寿师弟，几手鬼划符，倒也不能小视。”当她们互语时，令狐兄弟忽也同以传音入密之术对话。

一刻间，但见皓月清辉下，风摇竹声，沙沙作响，竟是和平之极。见此情景，任谁也不信前此已有数番存亡战斗，而瞬时之后，又将发作更剧烈悲惨的大战。忽听令狐祺朝端木世良道：“端木世良，这丫头来历你可了解？”

端木世良正自运功疗伤，闻言说道：“这丫头近十天来，忽然冒出，谁也不知她背景，以往……”

老二令狐佑忽然截口道：“空话。”端木世良对他们刚才一旁奚落，早已怀恨在心，只是自忖功力逊了一筹，隐忍在心，闻言更是恨毒，暗道：“令狐老鬼，看你能神气到几时，只待灭了华家，哼，星宿派也休想存活着上。”

老大令狐祺道：“洞中藏有何人？”

端木世良干笑一声，道：“这个只有问那丫头了。”忽然心头一动，忖道：“瞧那丫头拼死护洞之态，多半是华云龙那小子，虺毒突发，躺在洞中等死……待我吓吓令狐老鬼。”倏又改口道：“也许是这丫头长辈，隐洞炼功，嘿嘿，两位虽有盖世神功，怕也难以接下。”

蔡薇薇不知他信口胡诌，芳心一跳，想道：“难道端木世良已知道了？”

令狐祺怪目望向洞口，那山洞虽浅，碧箩深覆，灰袍道姑又挡阻洞口，况里暗外明，饶他功力绝顶，也瞧不清洞中景况。他略一吟哦，运功朝洞中道：“洞中是哪位高人……”

蔡薇薇原打定想法，拖一刻是一刻，令狐兄弟不动手，她也落得静立观变，此刻，令狐祺运功言辞，声逾洪钟，震人耳鼓，恐惧扰了华云龙，不能再行缄默，冷然截口道：“洞中没有人，你休要鬼叫。”素手一挥，迳拍令狐祺腰际。

令狐祺杰杰怪笑，道：“好狂的丫头。”他刚才对掌，落了下风，心中大感不服，一招“孤雁出群”，还击过去。令狐兄弟一向并肩对敌，令狐祺一动手，令狐佑也抡掌夹攻。

这两人功力之高，是蔡薇薇对敌首遇，这一联手，连她也觉吃力异常，心忖：“那呼延恭与这两人似是平辈，因何功力相差甚远？”

令狐兄弟见她年龄轻轻，出招之玄奥也就总之，纤纤玉掌挥劈，所展现的功力，高得令人难以信任，心中均骇然道：“这丫头吃了灵芝不成，何来如此功力？”

三人动手，疾逾飘风，一会儿已过百招。先头是含劲敛力，稍沾即退，逐渐两方火气渐升，透出体外，汹涌彭湃，将地面的植物尘埃，皆刮了起来，声势惊人。灰袍道姑愈看愈觉气馁，心道：“此女貌足倾城，功堪绝世，总之总之。”不禁感叹出声，忽见远处山麓，十余条人影奔来，知是玄冥教支援，心中一紧。

那十余条人影，若风驰电掣，瞬息已落场中，为首一人，长髯细目，正是玄冥教天机坛主孟为谦，余为四名身穿海青织锦劲装的仇华，及八名黑衣老者。孟为谦一入场中，先见苦战中的蔡薇薇与令狐兄弟，兀自沙飞石走，呼啸不绝，仿佛惊涛骇浪，天崩地裂，不觉耸然动容。

忽听端木世良叫道：“孟兄。”

孟为谦转目望去，见他吵嘴带血，左臂软软下垂，点穴笔仅余一支，狼狈之极，冲口说道：“端木兄是……”倏然住口，一扫蔡薇薇，心下了然，迈步走去。

端木世良苦笑一声，待孟为谦领人走近，始低声道：“教主大驾，此刻何处？”

仇华老大抢先出口道：“家师现正预备开坛大典，留在总坛。”

孟为谦皱眉道：“因何又起冲突？”

端木世良一扫十余丈外洞口的灰袍道姑，道：“我路过此处，见小丫头与程淑美相斗……”

孟为谦先时因场中战斗，掀起尘沙，声势惊人，那灰袍道姑背着月光，伫立不语，从未察觉，眼下顺着端木世良视线望去，方始瞥见，哦了一声，讶然道：“她也入中原了。”

端木世良切齿道：“破脸啦，此后碰见，全力扑杀。”

孟为谦面色一变，但他城府极深，冠盖全场，随又恢复正常，朝端木世良道：“程淑美守洞口，洞中有何蹊跷？”

端木世良道：“我也不甚了解。”想了一想，道：“也许华云龙小子在内。”

一提起华云龙，仇华们怒火上升，仇华老五道：“小侄请令，入洞查看。”

端木世良摇头道：“不能，程淑美功力高强，你差之太远。”

孟为谦一扫场中，低声道：“且让令狐兄弟与那丫头狠斗一场，最好两败俱伤。三教虽言同盟，互相仍存着维持实力，这般邪魔外道，那能衷诚合作。”

这时，令狐兄弟俱施展星宿海一派的“离心夺舍法”辅以“幽书指力”，指劲掌风，若排山倒海。蔡薇薇身若轻燕，避开令狐佑一指，一掌击向令狐祺。令狐佑蹑迹而上，一拳击向蔡薇薇亵衣。掌指翻飞，连出八招，蔡薇薇心惊之下，竟被迫退五六步，令狐祺也全力进攻，霎时，蔡薇薇已落下风。她美眸泛起从未有的杀机，玉面凝霜，黛眉拢熬，掌势骤变，急攻十余招。

这十余招，招招是“四象化形掌”，招招凝足了十二成的功力，如怒海涛涌，泰山压顶，无比威势中，又若风云变幻，倏忽万状，神奥莫测。令狐兄弟骤然色变，身形一闪，并肩而立，四掌齐出，竭立苦撑，依然抵敌不住，连连撤退。就在这十余招中，两人已退了八九步，并且三次遇险，几乎丧命，狼狈不堪。

所有的人，无不心头大震，要知这令狐兄弟俱有一甲子功力，联手之下，天下或许架得住的除了华天虹外，大家均不信尚有他人，而今居然被蔡薇薇逼成如此狼狈，焉能不惊？就在三人形势叠易之中，竹林沙沙，玄冥教徒已陆续赶至，竟不下六七十人，均面向石壁洞口，挨林站立，山麓犹不时见到人影向上疾驰。

包括也有七八名杏黄及膝大褂的魔教单子，接近斗场，欲待插手，但这等绝顶高手的拼斗，却非他们所能介入，只得一旁干瞪视。端木世良与孟为谦心惊之余，杀气盈眉，已存抛去机心，与魔教联手之备，对望一眼，端木世良道：“孟兄，兄弟负伤颇重，今夜由你全权命令，那丫头千万留她不得。”

孟为谦道：“兄弟肆意了。”举目一扫，又道：“本教高手尽至，谅那丫头再有通天澈地之能，也只有认命了，况她尚欲守洞。”手一挥，玄冥教徒俱培训有素，展眼间，已以石洞为中心，悄然成半圆围困，个个掣出兵刃，在西斜的冷月银辉下寒光荡洋，杀气如云。

这石洞上依峭壁，此举无异封住退路。孟为谦尚不安心，又招来十余名教徒，低语数句，那十余名教徒，衔命而去，寻路绕上山峰。灰袍道姑程淑美本一心凝注蔡薇薇与令狐兄弟的恶斗，偶一旁顾，心神一凛，心道：“说不定今夜就得埋骨于斯，唉。”只是她性虽怪僻，心存侠义，虽知形式险恶，一人突围之念，想也未想，暗暗感叹，怀着满腔忧虑，照旧关注斗场。

令狐兄弟终究是数十载勤修苦炼，功力精纯无比，惊险万状中，挡过了蔡薇薇一轮若暴风骤雨，惊雷疾霆般的进攻，蔡薇薇“四象化形掌”八招连环，连施六遍，依然未伤一人，也是心头暗佩，想道：“这两人功力已如此高强。东郭寿既是师兄，又为掌教，该有多高，龙哥怕是难以一争短长了。”

忽听老大令狐祺厉声道：“端木世良。”迸力一掌，霍然劈去。

端木世良暗自冷笑，忖道：“令狐老鬼，你尝到报应了吧，哼。”欲待不理会，心念急转，扬声道：“何事？”

令狐祺心头恙怒，强自捺住，双掌连劈，挡阻蔡薇薇一招“刚柔叠运”，道：“还不攻洞……”他才说半句，突兀住口。事实上蔡薇薇芳心一急，倏出“四象化形掌”威力最大的“万物归坤”，再也无暇说话。

但端木世良与孟为谦，已明其意，倏然警悟，感到目下合力对敌要紧，倒不能意气用事。两人低声商议几句，孟为谦陡然喝道：“护坛八老，随我攻洞。”语甫落，大步走去，欲绕过斗场。八名黑衣老者，表情漠然，随在身后。

蔡薇薇美眸略一顾盼，已然警悟，峻声道：“姓孟的，你是找死。”欲待回身阻挡，令狐祺狂笑道：“丫头，这一战未见结局哩。”右手食中二指斜戳，“嗤”的一声，一股劲风已闪点蔡薇薇“凰尾”大穴。

令狐兄弟何等身手，凭他们搏战经验之丰，蔡薇薇想要容易退下，倒是不能。蔡薇薇回身一掌，令狐佑又已扑至，无可怎样，复又苦战起来。孟为谦乘隙绕过三人，迳奔洞口。程淑美玉钩一斜，峻声道：“孟为谦，站住。”

孟为谦直至洞口三丈，停步抱拳道：“程女侠兰心慧质，应当洞烛时势，老朽请夫人一观察战。”

程淑美一望天气，但见残月将尽，片刻已是黎明，心中一宽，只待再拖片时，便可无虑，冷然道：“传闻贵教已与魔教联合？”

孟为谦心机似海，见她一望天气，面现喜容，心道：“难道洞中果有高人，练功正紧？”感到不能再宕时，拂髯一笑，道：“确有此事，女侠欲闻其详，请退至一旁，老朽宣诉。”言辞间，手一摆，立有四名黑衣老者走向洞口。

程淑美玉钩斜举，冷冷说道：“止步。”

那四名黑衣老者，并未停步，由中间一名脸形削瘦的老者道：“程女侠闲云野鹤，何苦淌这种浑水。”

程淑美忖道：“先下手为强，后动手遭殃，总之已扯破脸了。”银牙一咬，不再犹豫，拂尘一扫，玉钩一招“雨打梨花”，已是遍袭四人。

那脸形削瘦的老者道：“程女侠是要一意孤行了。”一招“神龙卸甲”，反迎上去。他右侧两名黑衣老者四掌齐扬，大股狂飙涌出。左侧的脸庞刻板老者，却脚步一错，躲开正面，幌身由死角欺近洞口。显然，四人攻守，很有默契，欲以三人牵制程淑美，一人等待入洞。

程淑美何许人也，焉容他们得逞，冷笑一声，道：“找死。”招式不变，尘柄倒转，点向那脸庞刻板老者的“七坎穴”。那脸庞刻板老者心头一震，急迫一掌，身形飘退。

展眼间，程淑美已连出十余招。那四名黑衣老者三番两次，冲近洞口，都被挡回，不觉微感为难，真火暗动，想将程淑美拾夺下后，再入洞不迟，登时改了想法，不做入洞盘算，全力攻向程淑美。一时光，掌风拂影，霍霍震耳，碧光闪掣，娇若灵蛇，一场剧烈的血战，便在将沈的冷月弱辉下，于洞口展开了。

若论单打独斗，那四名黑衣老者，任何一人，皆难接下程淑美的百招，但四人连手，则程淑美又非其敌了。然她背倚洞口，无后顾之忧，一钩一拂，防守严密，那四名老者想在百数十招内伤她，倒是不能能的事。孟为谦见状眉头一蹙，只是那洞口窄隘，五人这一动手人影幢幢，早已围住，再想派人，也是插不上手。

转目望去，却见蔡薇薇与令狐兄弟之战，逐渐移向洞口，间隔不及五丈，战斗中的掌风四迸，吹得几人衣服猎猎作响。事实上蔡薇薇心悬洞中的华云龙与元清巨匠，想就近应对，令狐兄弟也打着伺机突袭的想法，虽目的地有异，倒是一般心思，故步步移向洞口。

孟为谦对他们心意，自是一目了然，心道：“丫头，你敢过来，老夫打你个措手不及。”一打眼色，通知身旁四名黑衣老者，候命动手，暗聚功力，对洞口程淑美与另四百黑衣老者之战，反而搁在一边。

就在他们各打想法之时，天气蓦然一暗，事实上正是黎明前一刻，玉兔已然西坠，朝阳欲出未出的拂晓时分。搏战两方，虽无一不是高手，然在这一瞬间，目力也不由略减。忽听程淑美冷哼一声，袖袍一扬，十余枚淬毒金针，巳夹于钩拂中，悄然射去。

猝然中，其中两名黑衣老者齐齐抖掌，劲风呼啸，欲仗掌力卷飞金针，无奈金针细微，程淑美射得刁钻，两人一觉左腿一麻，一觉右肩一麻，已各中一枚。最右的黑衣老者，身形疾退，仍是慢了一步，左胸中了一枚。

那脸庞刻板的黑衣老者，名列护坛八老，身手高绝，视线敏感，若非认为程淑美一拂一钩，已竭全力，再也腾不出手施放暗器，不意她金针借拂影钩光保护，骤尔射出，竟着了她道儿。那几个黑衣老者只觉中针处麻而不痛，分明淬有剧毒，腿上及肩上中针的，忙不叠退出二丈，连点数指，闭住针口周边血穴，以防毒气攻心，这一来虽暂可无恙，只是却难动手了。

那左腿中针的黑衣老者，却厉笑一声，道：“贱婢，老夫与你拼了。”不管已中淬毒针，猛然扑上前往。

程淑美见他那咬牙切齿之态，也不由心头一寒，口中却冷冷说道：“凭你也配？”唰唰两声，拂尘疾袭那名黑衣老者胸口，想将他逼退。

讵料，那黑衣老者意存拼死，毫不理会会击向胸前的拂尘，厉吼一声，双掌全力击出。程淑美见他竟是两败俱伤的招式，大感不测，侧移三尺，避了开来。他怒火大起，拂尘一摆，挡阻那未中金针，脸庞刻板的老者一掌，玉钩斜劈，欲立毙那黑衣老者，忽见那黑衣老者一招才递出一半，猛地打个踉跄，险险失足，面上一片苦恼之色，心意倏变，食指疾点他“肩井穴”。那黑衣老者早已毒发，仅仗着功力深厚，强自支撑，焉能闪避，马上中指倒地。

自程淑美射出暗器迄那黑衣老者倒地，但是是一呼吸的事，孟为谦想不到形势变易偌快，急怒交迸，忽然沈声喝道：“赵护坛，请退下。”那脸庞刻板老者虚攻一招，退了下来。

忽听令狐祺道：“丫头，敢接老夫一掌吗？”

蔡薇薇嗤声道：“你不要老命，就来吧。”令狐祺暴喝一声，劈空一掌击去。

蔡薇薇心道：“我用十二胜利力，好歹令你负些内伤……”素手轻抖，重若山岳的罡气已自涌出。她打着如意算盘，认为伤了令狐祺，则余命令狐佑一人，决非个人对手，则今夜一战，必大有转机。

不想令狐兄弟，都是积众人精，哪有廉价给她占，明知功力稍逊，却要硬拼掌。只听令狐祺震声一笑，纵身后撤，藉着蔡薇薇掌力，捷逾电击，冲至洞口。事实上他估算立身处距洞口但是五六丈，程淑美获胜之下，难免防御略懈，那黑衣老者扑地伏身，正对洞口中间窜去，她如守在中心，势必踩在黑衣老者身上，故身躯略侧，移守洞边。

程淑美大惊失色，玉钩劈下。令狐祺计议早定，一招“鹤唳青冥”，硬将程淑美带斜三步，左手一拂，拨开藤萝。程淑美自知不是令狐祺对手，只是如容令狐祺闯入，则一个世外高人，一个绝代奇葩，岂不生生牺牲了，尤其华云龙一死，阮红玉怕也难免肠断而死，到那时候，个人除了自刎赔罪，真无第二条路好走了。

她顿萌拼死之心，拂尘击向令狐祺背后，玉钩“月影西斜”，直劈令狐祺天灵。她这等攻势，俱是门户大开，令狐祺只要全力反手一掌，她就难逃一死，只是令狐祺也得陪上一命。令狐祺连细心瞥一眼也不暇，便觉脑后风生，象他这等盖世魔头，听风声便测出程淑美招式，倒也不敢小觑了，万般无奈，废弃入洞之机，身形一旋，一掌横挥，一掌下击，破去来式，狞声道：“臭道姑，你活的不耐心了？”

程淑美漠然道：“不知是谁活得不耐了。”她口中说的淡漠，倒是奋不管身，招招狠辣万分，一付有敌无我之势。

令狐祺虽功力较她为高，却被她这种打法，迫得伫立本地，连纵身入洞都不可以。蔡薇薇经验大差，竟未能防到令狐祺此举，目睹令狐祺冲至洞口，心急如焚，竟不管身旁的令狐佑，莲足一顿，直扑上去。令狐佑哪容她这般如意，一掌遥遥击向她亵衣，哈哈一笑，道：“丫头，你想走就走，没这么容易。”

蔡薇薇但觉背后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涌来，忖道：“我回身接掌，势必又被缠住，岂不让令狐祺伺机入洞了？”银牙一咬，将全身功力聚于背上，竟欲硬挨这一掌，以及时阻挠令狐祺入洞。但听蔡薇薇闷哼一声，娇躯却加快跃去。

令狐佑未料她胆敢以血肉之躯硬受一掌，心中直叫可惜，暗道：“我这一掌如用上全力，这丫头不死也得重伤。”

忽听孟为谦喝道：“出掌。”但见他与那四名黑衣老者，齐齐暴喝一声，众掌齐挥，都推向蔡薇薇。

蔡薇薇芳心虽是急怒交迸，只是孟为谦等人，功力无不高强，这一合力出掌，那掌风汹涌汹涌，沙飞石走，好不惊人，她挨了令狐佑一掌，虽未落实印上，且借重疾飘，卸去不少力道，却也气血翻腾，喉头发甜，实难接下这一掌。

电光石火之际，美眸瞥见程淑美已奋身阻敌，芳心一宽，真气下沈丹田，娇躯疾若陨星，倏忽之间，已下降地面，孟为谦等人的掌力，挟着呼啸风声，自她头上三尺掠去，余力所及，压得她罗衣衣袂飘飞。蔡薇薇莲足着地，不暇出手，先默运真气，压下翻腾的血气。

令狐佑大喜过望，霍尔一掌，追击而上，敞声笑道：“丫头，老夫就与你单打独斗，再接老夫一掌。”蔡薇薇气血未平，不敢硬接，纤腰一拧，斜移三尺，皓腕轻舒，一指导向敌方“小海穴”。

忽听孟为谦喝道：“蔡姑娘，可许老朽也凑上一个？”口中似在征求蔡薇薇之意，人却参加斗场，一招朝蔡薇薇攻去。

蔡薇薇听得一股凌厉的劲风撞来，猛地娇躯一旋，左手借重朝孟为谦胁下捺去，冷声道：“我不承诺，成么？”

孟为谦哈哈一笑，道：“姑娘说得是。”抡手一掌，倏地击去。

蔡薇薇芳心暗恼，峻声道：“令狐佑，你这叫单打独斗？”

令狐佑见她虽已负伤，犹自有攻有守，未见败征，心中暗道：“这丫头好高强的功力，就算此刻，老子也未必毙得了她。”心念滚动，阴恻恻一笑，道：“孟坛主的动作，老夫不能插手。”

蔡薇薇怒火高涨，心中暗道：“与这批邪魔外道，哪有道理好讲。”冷哼一声，一招“二用无位”，右掌虚虚的划了个圆弧，倏已递至令狐佑腰际。

端木世良远远观战，对适时败在蔡薇薇这一招，独特留心，忖道：“这一招飘忽虚幻，委实神妙之极，若华家剑法是天下第一剑，只怕这姓蔡的丫头所施展的掌法，也可称为天下数一数二的掌法了。”竭力思考，除了隐匿之外，实无其他破解之法，假如尚有，那即是以高过蔡薇薇的功力，以攻还攻了。抬目望去，果见令狐佑侧身疾避。

这一击，虽孟为谦功力比令狐兄弟弱上一筹，且未能如令狐兄弟并肩动手之合作无间，只是蔡薇薇已负轻伤，又心悬程淑美与令狐祺之战，故虽未落败，也难抢到上风。两方面敌手倏易。然却非稳定，蔡薇薇若拼着内伤加重，终可击溃令狐佑与孟为谦联手之势，而程淑美与令狐祺之战，更是凶险莫测，时有丧命之厄。

此际，黎明已破，朝阳初升，一轮红日，仅露出一半于山头，而谷中又缓缓升起一阵薄雾，弥漫开来，正同而今武林的状态一般，然耀眼的阳光，终能将雾气驱尽。则又似象徽着邪不胜正的千古铁律。只是在场之人，战斗者因是全神灌输，心无旁骛，观察者亦目为之眩，神为之夺，谁也没有注意到长夜已尽，朝霞散绮了。

忽听那脸庞刻板的黑衣老者道：“程淑美，你不识好歹，连伤我玄冥教下多人，此后已成死敌，休怪老夫无礼了。”欺步上前，骈指如戟，直向程淑美“灵台”大穴上点去。

程淑美原来防于洞口，眼下却被令狐祺挡于洞前，她反是背外出手，竭力阻挠令狐祺入洞，她也知道如此有腹背受敌之虞，只因形势危急，不得不出此下策。这刻受那赵姓老者的进攻，实是无力格拒，暗道：“我如闪身避招，则令狐祺岂不伺机入洞了。

她心中—横，已决择拼个两败俱伤，身形微侧，仅闪开“灵台穴”，玉钩电掣，迳刺令狐祺胸腹之际，看也不看一眼，拂尘反扫。这两式玉石俱焚，程淑美不只背脊要中上一指，胁下也要挨上一掌，那是必死无疑的了。但她却未免小瞧了令狐祺，只听令狐祺长声一笑，忽然收掌，双腿猛蹬，已纵身穿萝入洞。

那赵姓黑衣老者却心头暗骂：“臭道姑，老夫才不同地你拼死。”他身躯一旋，化指为掌，转拍程淑美右肩。

忽听孟为谦厉声道：“赵护坛，快闪。”声未落，蔡薇薇已如劲矢离弦，掠至那赵姓老者身后，一声不响，纤掌一挥，疾拍赵姓老者背上。

她见令狐祺已然入洞，芳心的焦灼惊怒。实非言语所能形容，杀心陡然大盛，竟是抑遏不住，故出招也独特的阴狠。蔡薇薇三番两次为敌所阻，不及赴援，这一次拟议早定，香肩一幌，倒是反向纵出，然后倏朝洞口方位激射，果真如此令狐佑及余下四名黑衣老者都不及阻挡。

待孟为谦语声传到，蔡薇薇掌已拍到，那赵姓老者如何隐匿得了，只听一声闷哼，那赵姓老者一个身躯被击出丈外，落地滚了两滚，寂然不动。同时光，洞中突兀传出一种细若蚊蚋，却惊懔人心的声音，那声音虽细，听在耳中，却有若针刺，好不悲伤。蔡薇薇等人听出是剑风四迸，破空之声，不觉一怔。

忽听老大令狐祺的声音道：“华家小儿……”语声显得甚为急促，黄影一闪，蓦地穿萝退出。

蔡薇薇与程淑美虽在洞边，一怔之下，竟不及出手，程淑美不由暗叫“可惜”。只见令狐祺面色铁青，及肘大袖，被截去一块，看去狼狈异常。大家见状，均知他吃了亏，魔教及玄冥教下的人，无不心中一凛。只听洞内传来朗然一笑，碧萝扬处，华云龙轻袍缓带，手持古剑，从容而出，那俊美无俦、意态轩昂的模样，恰与令狐祺大异其趣。

蔡薇薇又惊又喜，道：“龙哥，你彻底好了？”

华云龙朝她望了一眼，那视线中，有着轻怜蜜爱，也有着感恩之意，却纳剑入鞘，向程淑美抱拳一礼，道：“先辈仗义互助，晚辈……”

程淑美拂尘一摆，道：“闲话少说，你知贫道身份么？”

华云龙向她手中碧光莹莹的玉钩瞥了一眼，肃容道：“晚辈勇敢猜测，先辈是阮姑娘尊师，不知是否？”

程淑美冷冷说道：“你倒聪慧，可知贫道前来找你之意么？”

华云龙见她表情间，隐有不忿之意，认为是由于阮红玉与他已有夫妻之实，所以来势汹汹，大有兴师问罪之意。忽听令狐祺狞声道：“华家小儿，可敢与老夫一战么？”

华云龙抱拳当胸，正容道：“红玉之事，能否请先辈待晚辈结束此事，再听先辈教训？”

程淑美听他直唤阮红玉之名，心中暗道：“他对玉儿并非无情，事务看来好办一点。”不再多说，退后一步。

华云龙转向令狐祺道：“也罢，阁下还未尝够华家剑法的滋味，华某又为何吝惜不舍。”右臂一探，那长达四尺的龟甲古剑，重落手中。

忽听蔡薇薇促声道：“龙哥。”

华云龙转目瞥去，见蔡薇薇美眸中透出焦灼之色，知她怕个人不是令狐祺的对手，朗朗一笑，道：“薇妹大可安心，且看我剑败星宿海老魔。”突以传音入密说道：“你谨守洞口，公公耗去真元殊多，正在调息。”

蔡薇薇劳心一震，欲奔入一探，突又忍住，心道：“玄冥教与魔教的人，大要认为洞中仅有龙哥，如再进入，岂不启人疑窦。”

思忖及此，美目流盼，只见二丈外令狐兄弟并肩而立，稍后数步，是孟为谦与四名黑衣老者。十丈外，端木世良与四位仇华率着六七十名玄冥教徒，尚有十余名魔教之人，密密围住，百十道视线，尽落在华云龙身上，并无一人望向洞口。忽见四名仇华互瞥一眼，齐齐走向前来，端木世良眉头一皱，却未出声阻挠。

但听令狐祺狞声说道：“好小子，老夫一时大意，洞中为你所趁，你便猖撅不能一世了。”

华云龙朗声一笑，突兀一腿踢向那不知存亡，横伏洞口的黑衣老者胁下，道：“孟坛主接住。”只见那黑衣老者一个百十斤重躯体，如激矢般射向孟为谦。

孟为谦暗运功力，右臂一抄，已然接住，却觉并无劲力，知道华云龙那一腿劲奥妙，不然这黑衣老者挨这一腿，肋骨怕不停上二三根，心中瞿然一惊，暗道：“这小子功力似是大进，实乃一大祸胎。”

一探伤势，那黑衣老者脸上黑气满布，气味奄奄，犹幸功力深厚，尚余一口真气护心，孟为谦面色铁青，恨恨一瞥程淑美，却不讲话，连点那黑衣老者胸前“俞府”、“神封”诸穴，交与身旁黑衣老者，道：“权拖一刻，以待解药。”那黑衣老者应了一声，伸手接过。

玄冥教高手一死三伤，加上程淑美冷嘲热讽，孟为谦已是恨极，然他城府深沈之极，却不形诸色调。华云龙大踏上前，直至令狐兄弟身前丈内，视线一扫两人，道：“阁下兄弟是要一起上吧？”

孟为谦暗骂：“小子不知死活。”扬声笑道：“华云龙，令狐兄弟功力盖世，岂你所堪并论，狂言不惭，难道是华家敦厚之风？”

他语中扇火，令狐兄弟如何不晓，却无暇理会，老大令狐祺突兀以练气成丝，传音入密之法道：“老二，你严防那姓蔡的丫头插手，我非毙了这华家小子，不足解恨。”

老二令狐佑亦以练气传音之法说道：“老大，洞中尚有何人？”视线一转，瞥了那藤萝密垂的洞口一眼。

令狐祺略一沈吟，道：“我方入洞中，那华家小子便一剑砍来，不及打量，洞底似犹有一人，不必忌惮，除了华天虹，他人何所惧哉。”

华云龙见他们嘴皮启动，却无声音发出，视线时掠洞口，不禁敞声一笑，道：“洞中是有一位绝世高人，但是这位高人，尚不屑向阁下兄弟伸手，大可安心。”

仇华老大对华云龙那从从容容，好整以暇之状，早怀不忿，闻他所言，冷笑一声，道：“是何方高人？本公子倒有些不信。”古剑一拔，昂然走向洞口。

华云龙表情一沈，幌身已挡在仇华老大之前，道：“仇大公子，此地高人如林，只怕还没有阁下卖狂的份儿。”仇华老大怒不能抑，突兀厉啸一声，一剑斩去。

华云龙微微一笑，举剑一格，化解来势，道：“你一人不是我的对手，不如将你们师兄弟一起唤上来。”

他这一格漫不尽心，仇华老大却觉虎口发痛，自知不是华云龙对手，闻言正中下怀，纵声叫道：“老三你们齐上。”那三个仇华，早已跃跃欲试，闻唤齐齐一诺，拔剑上前，孟为谦张口欲言，倏又闭住。

忽听令狐佑冷冷说道：“老夫兄弟之事，不知小儿，敢胆插手。”右臂一招，就欲将四人摔出。

老大令狐祺生性阴狠，暗忖：“这华家小儿功力，似与传言不符，王师弟说他已中虺毒，何以气色如常？”动念之下，存了一窥虚实之心。道：“老二，你稍安毋躁，先看看华家小儿功力如何，与我们交手配也不配。”言辞中，四名仇华已围住华云龙。

仇华老大宝剑一振，斗然向华云龙胸前刺去，大喝一声，道：“华某，纳命来。”

华云龙随手一剑，封住攻来剑势，朗声笑道：“华某的命，可没有这么容易要去。”

仇华老五一剑劈向敌背，口中喝道：“你看容易不容易。”

华云龙滴溜溜身子一转，避了开去，道：“凭你们，还差些儿。”

仇华老大、老五一动手，老三、老六也宝剑一振，攻了上去这四个仇华，功力不凡，联手围攻，进退闪避，俱有章法，显系常日连手有素，剑光闪闪，威势不凡。华云龙力敌四柄古剑，笑脸不收，身形飘忽，看上去游刃有余，潇潇洒洒。

孟为谦不禁眉头一皱，暗道：“这几个小子，常日固然自大，武功倒是扎实，四人联手，连我也不能如此轻松，华家小儿……”思忖及此，凛然一惊。

蔡薇薇却芳心欣慰之极，暗道：“龙哥功力，想不到先进偌快，公公是用什么法子培养？”想了半天，她其实不知除服“瑶池丹”外，尚有他法，也懒得想，总之华云龙功力愈高愈好，妙目凝光，紧盯着华云龙衣袂飘飘，进退倏然的身形。

忽听一个亮若银铃，勾人灵魂的声音道：“这位大哥，请让一步好么？”除了在斗的五人，余人不由转身望向发声处。

只见不知何时，在玄冥教与魔教围困外，来了一群绝色少女，或穿鹅黄，或着嫣红，朝灿之下，灿若春花，乍见令人目眩神移。为首一位紫衣少女，媚眼桃腮，唇若凝脂，美艳引人注目，妖娆缭人，那话正是由她口中说出。旁边玄冥教徒，原来伸手欲拦，被为首那紫衣少女媚眼一瞟，不知怎地，心头一阵含糊，果真齐齐退开，让前途来。但觉清香扑鼻，罗裳摇曳，这一群绝色少女，已款步走入。

走了大半，一名玄冥教徒，神志忽清，大喝一声，一掌击向一位黄衣少女。那黄衣少女娇躯一侧，闪了开来，吃吃一笑，道：“这位大哥，这般小器，连路也舍不得让一让。”手中鹅黄汗巾一扬，只见那玄冥教徒“嗯”了一声，软软失足。旁边的玄冥教徒见状纷飞怒喝，欲待动手。

忽听端木世良峻声道：“请她们进来。”

为首的紫衣少女美眸横睇了端木世良一眼，娇笑道：“端木先辈果真如此不愧玄冥教总坛坛主，气度、策略不同地凡响。”

端木世良运功防备，冷冷说道：“老夫气度不大，策略却狠，姑娘当心了。”

为首的紫衣少女噗哧一笑，道：“唷，端木坛主说的好狠，把小女子吓得魂飞魄散，差一点就要回身逃走了。”

端木世良冷冷说道：“想走已迟了，姑娘还是安下心来吧。”顿了一顿，问道：“你是那一门派的，叫什么名字？速速说出，休得自误。”

紫衣少女眼珠一转，倏地掩口一笑，道：“没有门也没有派，名字么……”她拖长了声音，倏又吃吃一笑，道：“倒有两个，不知端木世良大坛主想知道哪一个？”

端木世良心道：“这几个女子，来得邪门，哼，谅她小小几个丫头，也兴不了风，作不起浪。”冷冷一哼，不再言辞。

此际，这群少女已走出场中，玄冥教徒迅将缺口重又围住。那紫衣少女视若未睹，莲步款款，行至距孟为谦三人二丈处立足。孟为谦可不敢小觑了她们，严加防备，冷冷说道：“姑娘是友是敌，迅速讲解，免得老朽冒犯了个人人，不好交待。”

那紫衣少女嫣然一笑，道：“不敢相欺，小女子们想高攀云中华家，尚没有资历。”

孟为谦暗忖：“说的也是，侠义道中决无这等妖妖娆娆的人。”不禁问道：“然则姑娘等是本教之友了？”

那紫衣少女吃吃一笑道：“只是却也不齿与鬼物为伍。”

孟为谦不由大怒，道：“臭丫头。”抡手一掌，就欲击去，但念一转，忽又顿住，暗忖：“这几个丫头不足为虑，倒是本教熟谙江湖大势，居然未知武林有此一派，揆之蔡家，则待机而动者，尚恐不少。”

蔡薇薇见到这群少女中，有在“宜兴楼”所见三名少女，向她微微一笑，却未打招呼，心知这批“倩女教”的，必有用意，也佯装不识，凑近程淑美耳畔，悄声儿道：“先辈，她们是“倩女教”的，是友非敌。”

程淑美扫了那群少女一眼，漠然道：“这些少女看来妖媚入骨，不是正经路数，怎么会是友人？”

蔡薇薇急道：“这有什么关系？她们教主是位至情至性的女子啊。”她人本美艳，诉说间，犹带几分娇憨之气，程淑美虽对她抱有成见，也为她那纯真之气，将芥蒂消尽，莞尔笑道：“孩子，你想得太纯真了，别说善师难保不出恶徒，即至情之人，如不能善用其情，也……”倏然一叹，突兀住口。

蔡薇薇星眸一睁，道：“难道至情至性不好？”

程淑美心道：“这孩子天真烂漫，我别影响她清纯美善的心了。”微微一笑，道：“贫道未说不好啊。”语声微顿，见蔡薇薇犹欲追问，接道：“你看你龙哥分明绰有余力，为何不整理下这四个小子。”

蔡薇薇果真如此星眸转向华云龙，随口道：“谁知道？”

那紫衣少女一双美眸，遥遥将蔡薇薇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，低声自语道：“果是阆苑仙葩，非我这落汤残花所堪比拟。”语声中，妖媚之态一扫而空，美目泪光浮动，大有自我解嘲之状。

她旁边一位绿衣少女见状，暗暗一叹，低声道：“大姐姐，你……”

紫衣少女突兀峻声道：“二师妹不必多言，我自有计较。”那绿衣少女怔了一怔，不言不语。

紫衣少女轻叹一声，忽然戚容一收，又回复先时烟视媚行之态，曼声唤道：“华公子……”

华云龙力敌四柄古剑，进退如鱼游水，好不自在，早已看出那紫衣少女正是方紫玉之首徒贾嫣，闻唤朗朗一笑，道：“贾姑娘好啊。”龟甲古剑一横，一阵金铁交鸣之声，已拨开仇华老三、老六两柄剑，又道：“贾姑娘，我们这样呼叫，太生份了吧，记得刚相见如何呼叫？”

贾嫣窃窃一笑，突兀扬声道：“琦哥。”

华云龙回声道：“嫣姊。”顿一顿，道：“你已知我不叫白琦，为何仍如此召唤？”他随口谈笑，哪像正在战斗之状，四个仇华怒火冲天，却也无可怎样。

贾嫣格格娇笑一声，道：“作纪念啊。”

孟为谦暗暗忖道：“这两人一是花丛行家，一是荡妇淫娃，嘿嘿，只怕早有一腿了，只是凭华家在武林中身份，岂容这等女子上门，到头来因爱结仇，哈哈，老夫就有好戏可看了。”

程淑美对贾嫣等人观感极劣，见状黛眉一蹙，暗骂：“混帐小子，处处拈花惹草。”侧顾蔡薇薇道：“丫头，你也不管管那混帐小子。”

蔡薇薇怔了一怔，道：“谁？”旋恍然道：“您是说我龙哥，龙哥为何我管，龙哥喜爱的我也喜爱，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，我知道龙哥很聪慧，不会错的。”

程淑美暗道：“傻啊，你这丫头。”却对蔡薇薇那份纯情淑德，倍增垂怜，想起己徒，心头一动，道：“假如贫道之徒与你一起，你开心么？”

蔡薇薇欢声道：“先辈是说阮姐姐，那好极了。”

程淑美闻言暗喜，又暗暗想道：“人心易变，谁知她今后会如何，玉儿是争但是她的，哼，那不是受罪定了。”一时竟为了唯一爱徒，时爱时喜。

忽听令狐佑不耐心的道：“玄冥教那四个小子，如今黔驴技穷了，速速退下，免得丢人现眼。”

四名仇华羞怨交迸，仇华老大厉吼一声，道：“老三，老五、老六，不必再忌惮了。”身形一折，剑法倏变，但见寒光闪闪，忽焉在左，忽焉在右，若龙腾蛇行，曲崎岖折，莫知所之，那玄奥诡谲，变幻莫测，观战之人，无不耸然动容，蔡薇薇与程淑美，更是凛然心惊。

华云龙忖道：“这套剑法玄奥辛辣，大异常轨，他们功力较弱，故奈我不得，若碰上玄冥教主，就危险了。”心念滚动，顿生一观此剑法的来龙去脉，心中有个谱儿，以免日后碰上，陷入手忙脚乱之境，笑脸一敛，全神运剑，再也不暇旁顾。

但听剑风嘶嘶，震耳欲聋，尤其在朝阳映照之下，千百道剑光，寒芒闪掣，令人刺眼难睁，两方同是气稳神凝，一片严厉，那兵刃交击，感人心魄的声响，反而少了，一沾即走，此来彼往，却暗藏着更深的杀机，声威之摄人，确属武林稀有。

看了一刻，观战之人见华云龙气定神闲，而四个仇华已露焦躁之态，胜败谁属，不言可知。令狐兄弟人虽狂傲，武功见识，确也高绝，看了半晌，令狐佑传音道：“我先前还猜忌那小子如何能为一教之主，如今见到他门徒也有两手，倒非幸致了。”

令狐祺冷冷说道：“你也太轻视那小子了，没有几手，二师兄岂会容忍至今。”

令狐佑切齿道：“那小子，忘恩负义，我一想起便再也难耐。”

令狐祺冷笑道：“忍不了也得忍，灭了华家，哼，你认为玄冥教尚能存在？”

令狐佑一扫华云龙，道：“这小子，武功之高，进境之速，连我看了也觉心惊，留他不得。”他这几句话未用练气成丝法，声音不高不低，在场并无庸手，几乎全已听到，旁人犹可，蔡薇薇芳心一震，专注登志，预备随时应对。

华云龙虽在搏战，却也字字入耳，暗暗想道：“哼，这等邪魔外道，什么事做不出来……”转念之下，顿生速战速决之心，冷声喝道：“四位再不退下，别怪华某给你们为难了。”

仇华老大古剑疾出，狞声道：“华某，嘴上称能没用。”

华云龙哈哈一笑，道：“说得是，阁下请看剑上的。”剑法一改，连环攻出，那架式之磅礴，大有气吞山河之势，施展开来，剑风厉啸，劲气汹涌，认真是风雷俱动，浩广阔荡，一派君临天下的气候，与仇华所施展剑法的诡异辛辣，大异其趣，观战之人，无不暗暗赞叹，令狐兄弟也不由将轻蔑之心一收。

剑光中，但听华云龙沈声道：“四位仇公子，宝剑握紧了。”但听“当当”一连串震人心魄的金铁交鸣声，只见四缕白虹冲天飞起，向四方射去。

两道白虹击中峭壁，呛然落下，一道飞至孟为谦头顶，被他纵身接住，余下一柄穿过令狐佑头上，令狐佑随手一拂，那柄剑更是若离弦劲矢般，直射入十余丈外竹林中，立时有三名玄冥教徒，看准剑坠处，奔入林中。华云龙宝剑横胸，吟吟而笑。四名仇华两手空空，都是目瞪口呆，胸膛起伏不定，真是又骇又愤，羞恼交迸。

孟为谦怕他们忍受不住，纵声叫道：“诸位公子，快请退下，为何与华家小子争这区区胜败。”

四个仇华固然桀骛不训，却也自知不是华云龙对手，见有台阶，即便退下。仇华老大心有未甘，色厉内茌道：“华某你牢记了，本公子暂将你一命寄下。”

华云龙莞尔一笑，道：“这可真应了阁下一句话，嘴上称能了。”语音微顿，晒然道：“但是华某深明落败者情绪，倒也不必多做计较了。”仇华老大生气填膺，重重一哼，无言不语。

只有四个仇华却益感为难，仇华老三性子最是暴燥，认出贾嫣，钩起前情，更是心火直冒，大踏步走向贾嫣，狞声道：“你这“怡心院”里的婊子，卖骚竟卖到这里来了，是想找死？”

贾嫣黛眉一扬，道：“就是要卖，也不是卖给仇三公子，仇三公子这般凶霸霸的，干什么啊？”

仇华老三奸笑一声，道：“好哩！你敢情是不要你那个婊子窝了？”

贾嫣格格娇笑一声，道：““怡心院”早候着公子呢，但是公子可得当心点，再来可没上一次那般廉价了。”

华云龙留心上这边，闻言暗道：“上一次仇华老三及老五去了“怡心院”，不知结局如何，听贾嫣语气，分明吃亏了，嗯，她明目张胆与玄冥教作对，难道“倩女教”预备揭开干了？”

只听仇华老三厉声道：“三爷爷毙了你这臭婊子。”霍然一掌击去。

贾嫣吃了一惊，道：“三公子敢情认为弱女子好欺侮么？”玉掌一挥，迎上前往。

孟为谦见那贾嫣出掌之时，身后几个少女，突兀也自出右掌，成串按住前面一位少女的亵衣，心中暗叫不妙，促声喝道：“三公子快退。”双掌一并，霍地推出。

他身旁三名仇华，见状视线一闪，也齐齐推出一掌，四股掌力，朝贾嫣的掌力斜斜挡去。几人先后启动，去势却都快极，但听蓬然一声大震，孟为谦及三名仇华，全是登登叠连撤退，贾嫣连着后面七八名少女，也连退两步，仇华老三却身形一仰，向后直飞，五官溢血，溅落一地。

场中一清，孟为谦四人都内腑重伤，血气翻腾，默运真气，四名黑衣老者，齐跨前一步，一人右臂抄住仇华老三，但见仇华老三面如金纸，昏倒不省，而贾嫣等但是略觉不适仅仅。

贾嫣这一掌威力虽大，但在场高手却看出贾嫣是仗七八名少女，利用借体传功之术，集数人功力于一身，则威力之大，也毋怪其然，故虽惊不奇。这借体传功之术，武林高手无一不能，只是像贾嫣诸人这般如臂使指，利用自如，则必有独得法门了。真以武功而言，贾嫣顶多仅可与仇华之一相当，实较孟为谦差之远甚，专家眼利如刀，这等结果，其实大出在场高手预料之外。

端木世良暗道：“老孟自命算无遗策，也有马前失蹄时候，尤其败在几个不明来历女子手中，更是不值，玄冥教此战当胜反败，高手损害也就总之，却拆了锐气……”心念一转，面寒如冰，低声向旁说了数语，走向“倩女教”的一群，身后随同两名青衣老者。

贾嫣虽见他受伤了，可不敢大意，眼珠一转，扭头向身旁低声说了数语。只见倩影闪烁，那群少女地位忽变，以贾嫣为中心，环成一圈，玉手相牵，背向外方，嫣红姹紫，真若花团锦簇，漂亮煞人。华云龙暗忖：“她这局势，又是一拒敌之法了。”

令狐兄弟原来未将贾嫣等人放入眼里，不屑理会，这时见状，好奇心起，令狐佑纵声喝道：“丫头们，捣什么鬼？”

贾嫣笑道：“这是贱妾们因功力纤弱，创出的一点防身保命玩意，恕难宣诉。”

令狐佑傲然一哼，道：“老夫一掌之下，管教你们阵散人亡。”

贾嫣黛眉一扬，道：“不妨尝尝。”

华云龙暗暗忖道：“你们借体传功之术所出掌力，雄浑而不精纯，令狐老怪功臻化境，岂能怎样得了他，一再撩拨，不是找死？”

只见令狐佑勃然大怒，杰杰怪笑道：“老夫倒要看看你们除了迷魂邪法与借体传功之术外，有何能焉？”言辞中，举步走向贾嫣等人。

华云龙虽知倩女教的人，技不仅此，可是功力相差太远，无论如何，也不安心，暗道：“如倩女教的人有个失闪，个人就愧对顾姨了。”他这么一想，视线一转，向蔡薇薇微微示意，望向令狐佑道：“不知云中山后山小子，可配领教星宿海先辈高人的绝艺？”

蔡薇薇一瞧他眼色，已知他要个人替“倩女教”挡阻强敌，当下莲足一顿，飞身下降令狐佑身前，道：“姓令狐的，刚才一阵没有打完，你休得再找他人麻烦。”

令狐佑对她深感畏惧，不觉止步，暗道：“老大致应对华家那小子，我一人只怕难以取悦。”转念间，但听老大令狐祺道：“虽差一点，也草率可以了。”右臂一抬，跨前一步。

华云龙微微一笑，道：“请。”铁剑一摆，封住门户。

霎时，场中一片清静。这一场战斗极不平常，交战之人，一个是凶名久传，众所周知的魔教高手，一个是名门儿女，方出江湖后起之秀，原来人人均以为华云龙不是令狐祺对手，然而刚才一战，华云龙击败四名仇华所现功力，顿令观战之人刮目相看，对这胜败，不敢轻下断言了。

若令狐祺败了，无话可说，若华云龙失手，一则星宿海一派的人心狠手辣，有逾毒蛇猛兽，人人尽知，况与华家积怨极深，存在堪危，华云龙败在令狐祺手内，华天虹为子报仇，魔教不甘束手，则江湖上必引起一阵腥风血雨，故这一场战斗，实是九曲掘宝之后，最为摇动江湖的一件大事了。

令狐佑冷冷一哼，转过身关注两人，他知蔡薇薇毫不致向人背部下手，至于贾嫣等人，则他本质不放在眼下。蔡薇薇更是无暇理会令狐佑，提心吊胆地牢牢盯着。端木世良本待向贾嫣叫阵，这刻也没有了想法，转目华云龙与令狐祺。

只见华云龙神仪湛然，执剑卓立，有若岳峙渊淳，令人油然而起不能震动之感。令狐祺满面奸笑，一步一步走向华云龙，他与华云龙相距但是二丈余，照说举足即至，可是走到此刻犹有二丈，真是慢若蜗牛。愈是这样，愈是险恶万状，一出手即是石破天惊，且极可能一招判存亡，敌对两方的人，无不屏气凝视，相机应对。

其实，令狐祺这一击，毫无必胜把握，败在后生小辈手下，传出江湖，固是颜面为难，毙了华云龙，机会失至，实不愿与华家正式破裂，只是骑虎难下，也只有咬牙挺下去了。就在这剑拔弩张，一触即发确当儿，一个幌若闷雷声音叫道：“令狐贤弟停止。”观战之人移目望去，但见两条以淡烟幻影般的人影，由山麓踏枝而来，其速无匹。

令狐祺忽然止步，道：“本教教主即至，这一战只有暂且搁下。”

华云龙闻是东郭寿来了，心凛不已，口中淡然道：“悉如尊意。”凝目望去，来者是两个须发皆白的黄袍老者，身法奇快无比，但是用两句话的时光，已掠入场中，玄冥教徒让前途来，魔教门生，却纷飞躬身迎接。

但见先前一位银髯飘拂，表情酱红的老者，腰围一条紫金打造的苍龙，那金龙长约九尺，头尾大如酒杯，身子仅有小指粗细，镌楼的栩栩如生，鳞甲密布，爪指分明，并且每一片鳞甲俱可事件，说得上奇巧之极，正是传说中魔教教主的装扮。

别的一个黄袍老者，同令狐兄弟及呼延恭一般系银龙，臂长过膝，脸颊干疮，双目似睁似闭，一副鬼气森森的样子，尤其黄袍褴褛，沾满泥土，活似刚才由土中爬出一般。两人进入场中，令狐兄弟走前欲言，东郭寿手一摆，道：“两位贤弟请候着。”令狐兄弟施礼，转至东郭寿及那鬼气森然的老者身后。

华云龙冷眼观察，知道那鬼气森森的老者，身份在令狐兄弟之上，功力只怕仅在东郭寿之下。只听端木世良道：“东郭教主好啊，恕端木世良有伤在身，未能见礼了。”

东郭寿银髯一拂，纵声笑道：“端木兄不必礼貌。”

孟为谦事实上在闭目烹饪真气，忽然双目一张，拱了一拱手，道：“久未拜谒教主，待慢之处，尚请海涵。”

东郭寿将手一拱，道：“孟兄久违。”视线炯炯，环视大家一眼，仅在蔡薇薇身上顿了一顿，最后落在华云龙身上。

霎时，所有的视线投向华云龙，都想看他如何敷衍这盖世魔头。因有华天虹在武林中至高无上的身份，故华家门生无论置身何等情况，无形中都被视为领袖人物，当然，华家庭训之严，家规之谨，养成华家后辈皆是风度恢宏，处事公允，加上武功高强，始能如此，不然江湖人物，那个不是杰骛不驯之辈，谁肯佩服？

只见华云龙剑已入鞘，泰然自若，双手一拱，道：“山西华云龙，见过东郭教主。”

东郭寿并不还礼，两道神光闪闪的眼神，向华云龙上下一扫，倏地冷冷说道：“华公子，请将一切虚礼免了，想来令尊当年仗恃武功高强，欺负星宿派的事，华公子十分了解。”语声愈来愈冷，杀机隐隐。他语气不善，蔡薇薇莲步悄移，挨近华云龙。

孟为谦暗忖：“大仇家难惹，让你们先打头阵，倒也不错。”手一摆，率人退至东郭寿左后方，受伤的仇华老三及黑衣老者均交给教下门生。程淑美见敌方全退出洞口六七丈外，且全注意着华云龙，守此何用，拂尘一挥，至华云龙之旁。

那“倩女教”的十名少女，仍于原地，恰居两方之中，个个面含巧笑，俏立一旁，倒似看热烈的小三。本该壁垒分明的两方，被她们这一扰，略显凌乱，然东郭寿却视若无睹。玄冥教与魔教的人加起，几近九十，而华云龙这方仅有三人，那声势之悬殊，真若楚汉之别。